(注：大前提是现世背景下）

清晨的阳光被窗帘所阻拦，仅剩下些许亮光能微微照亮这个装修朴素的房间。

【资料图】

少女用力睁开自己疲倦的眼睛。从方才的梦中醒来后，她辨认着自己所处的房间。

“不对……”她忽然自言自语道，“我为什么会做梦？”

人睡着后所观测到的景象被称之为梦，展现着人类内心深处的幻想。

但少女，应是神。

自己本应在高位次元观测低次元所发生的事情，并收集信仰，维持自身存在。有时降下些神迹，得到地面上的人的欢呼雀跃。

那个地方一无所有，难以分辨东南西北、上下左右，只是茫茫的白，怎么会有这样的房间？

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梦来着？

她撩了撩自己足以铺满整张床的、长的夸张的白发，竟回忆不起来自己在梦中都看见了什么。

但自己一定做梦了。

在人间生活、休息、做梦……这都不该是神会有的行为，自己到底怎么了？

她向四处张望，直到目光落在不远处梳妆台上的一本日记本。

像是肌肉记忆般凑到梳妆台前——她本来可以让日记本悬浮着飘到自己手上——她看着日记本封面上的字迹，辨认出那是自己的字迹。

“若是忘了什么，就从后往前翻，布耶尔。”

对了，自己叫布耶尔。

她半信半疑地从后翻起日记本，默默阅读着本上的内容。

“纳西妲，是我妹妹，同样是神明。”

她读道。

这是她还记得的事，自己不会忘记的妹妹。

“温迪，实名巴巴托斯，同为神明，掌管「自由」的概念，但不务正业，天天到人间奏曲喝酒。”

是那个酒蒙子，她也记得。

接下来所写的“钟离”“影”“真”等人物，都是她所熟识的。

看来自己并没有忘记什么嘛……

直到她看着这页最后一行字：

“空，人类，我的……爱人。”

怎么可能？自己会爱上人类？

……

爱是什么？

神会有那种情感吗？

看着日记本中“布耶尔”所写的文字，大段地描述着空这个人类与自己之间所发生的各种暧昧的事情，但她仍感受不到类似「爱」的情感体验。

日记中最后一句话，是“去找纳西妲”。

和妹妹面对面而坐后，纳西妲也像是早有预料，掏出了一个罐子，闪烁着金黄的光芒。

“前天你把自己的记忆保存成罐装知识，让我在你失忆后交给你。给——”

随后，罐装知识被推到布耶尔面前。

看着罐子底部刻的文字，她犹豫片刻——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？忘记了什么？自己所求的答案都在这个罐装知识里，但自己真的有打开它想起一切的勇气吗？

纳西妲站起身来：“姐姐，我先走了……你要平安哦……”

留下难以读懂的眼神，纳西妲离开了，剩下布耶尔看着刻有「爱」字样的罐装知识。

使用以后，自己和那个人类、和空的一切如潮水般涌来，冲撞在她的脑内。剧烈的疼痛迫使她抱紧了头。然后她想起来了——她爱的男人，那个第一次感动自己的人，那个第一次教会自己什么是爱的人……

眼眶忽然湿润，鼻头忽然发酸，不明不白的液体从脸颊上滚落——那是她的泪水。

空照常从公司下班后，本准备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家，却意外见到了向四周张望的白发女子。

他很快就认出来了，那个在自己心中占据了很大位置的布耶尔。

布耶尔不少到自己公司楼下接自己。和她打了招呼让她注意到自己后，空便拉着她的手坐上了自己的自行车。

自行车后原本用来固定杂物的铁板铺上布垫之后，就是布耶尔朴实无华的“神座”，毕竟是神坐的位子，而且也是布耶尔同意过的。

布耶尔浅浅笑了笑，像往常那样，侧身坐到了座位上。

车轮在地面上滚动，徐风不紧不慢地牵动布耶尔过长的白发，路边灌木丛中应有偶然坠落的麻雀，吵闹地鸣叫着。布耶尔将身子倚靠在空的背上，正如记忆中那样……

正如记忆中那样……

空感到今天安静了许多，明明外界嘈杂的声音依旧，可他还是感到死般寂静。

“布耶尔？”

“……我在啊，”她的音调低了许多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感觉你今天好安静。”

“啊……”她忽然想起来，往常自己会和空侃侃而谈，上到神界那无聊的地方，下到晚上吃些什么。自己现在这么安静，属实有些不妥。

“我想到一个问题，”她从脑海中摘出一个略显复杂的问题，“如果有一个人，有我的外貌、声音、思维方式、身份等等所有东西都一样，但没有与你有关的记忆，你会爱这样的「布耶尔」吗？”

“这不完全就是一个人吗……”

“不……不一样的！那个「布耶尔」不是我，而且她不记得你。”

“那我应该会的吧？因为只要是布耶尔，我就会爱上她，回忆什么的，创造就行了。”

“你是这么想的吗……”

空本应该很擅长解答布耶尔提出的各种哲学命题，每次都能回答令布耶尔吃惊却认同的答案。

自己会爱上人类的他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。

可今天的答案，布耶尔似乎并不满意。

“对了，这几天总见你在日记本上，还不让我看，写了什么神秘的东西啊？”

空尝试着转移话题。

这句话布耶尔听了很多次，便用出自己惯用的说法：

“没什么，在安排我们的结婚日期。按钟离先生的说法，直到下周，都不适合结婚。”

“噗……你每次都是这么说。”

空笑了笑，结束话题。

自己租的房子就在面前了。空停好自行车，领着从车上跳下来的布耶尔，往那个被称之为“家”的房子走去。

“晚上想吃什么？”

空系着围裙，扭头望向端坐在沙发上、拿着笔往日记本上记东西的布耶尔，如此问道。

“白米汤，西红柿炒鸡蛋，青椒炒肉，餐后甜点：你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变成肉食女的啊……”

对于突然变直球的布耶尔，空略显慌张，小声吐槽道。

不过收到指示，空挑了挑冰箱中的菜，忙活起来。

“神与人的感情不被天理允许，所以抹除我的记忆……啧！”

布耶尔忽然啧了一声，随后将记有“神与人……”这句话的那页纸使劲撕下，揉成团后抛向垃圾桶，以此宣泄心中的不满。

空做饭的灶火声很好地压过了布耶尔的动静，空依然在做饭，没有转头看向这边来。

“呼……”她长叹一口气，调整好自己的心情。随后系上围裙后，凑近了空。

空对于布耶尔忽然搂上自己的手臂并不感到惊奇，顶多是她的手触到自己肚子时感到痒痒。布耶尔很喜欢像这样，像这样抱住她的爱人，轻轻将耳朵贴在他的背上——有时是在胸口上，这样她都能听见那来自人类的、炽热的心跳声。

自己也能感受着人类的心脏中跳动着的、饱含感情的「灵魂」。

这些都是她遇到空之前不曾感受到的事物，只有靠近空之后，她逐渐明晰何为「爱」——这都是那个纯白色的地方无法感受到的美好事物。

“空~能说一次「我爱你」吗？”

“我爱你~这种简单的要求说多少次都可以。”

空手上做菜的动作不停。他感受着恋人的温暖。在孤独的生活中，她便是唯一的救赎。神明的身份又有何妨，自己爱她，她爱自己，就足够了。

布耶尔也不是单纯来打搅空做饭的，她拣了两个青椒，去蒂去瓤 清水冲洗，切成条备用。肉已经腌好，空炒完西红柿炒鸡蛋后直接下锅翻炒便是。

盛着米汤的锅已经开始保温，掀开锅盖，用铁勺舀到碗中，慢慢放凉。

小小的厨房，却是温馨的一对恋人。

吃过饭，空躺在布耶尔的大腿上，静静休息。

布耶尔的腿柔软却不失弹性，躺在其上，很舒适。

一天的工作让空浑身乏力，挨到枕头后，很快就沉入梦乡。

布耶尔静静看着爱人的睡颜，撩了撩他略显紊乱的发梢，听他的呼吸，看他的胸腔起伏，猜测他会梦见什么，如往常一般……

“纳西妲。”

她轻唤一声，一个矮小的身影便出现在布耶尔面前。

“和往常一样，我把罐装知识托付于你……麻烦你了。”

“没关系，”纳西妲摇摇头，“交给我就好。”

“谢谢，我的妹妹。祝今夜好梦。”

“你也是。那再见了~”

纳西妲挥挥手，随后消失在阴影之中。

“你说你会爱上没有记忆的「布耶尔」……但我却很伤心……那不是我啊……我很害怕，我很害怕我的爱人被一个冒牌货抢走……我和你之间的爱只能是现在的我与你……”

布耶尔说的很小声，却止不住泪水滑落，滴在空那熟睡依旧的脸上。

“晚安……”

醒来以后是否能记住他，醒来以后是否会成为那个遗忘「爱」的「布耶尔」，全然不知。

“我不想忘记……我不想承认那样的自己占据空的爱……”

遗忘空，遗忘「爱」，遗忘感情，甚至遗忘灵魂，自己能否再接受到他的爱，她不清楚，也许下一次醒来，连日记本都记不住，找不回自己的记忆，也就找不回爱了……

空依然酣睡着。

天色不晚，该睡觉了。

布耶尔恐惧着。

“又一次遗忘……”

布耶尔看着日记本和空了的罐装知识，擦去方才留下的泪。

她翻开日记本。

“空，人类，我的爱人……这种爱源于自己坠落人间后他的悉心照料和他对人生、哲理等各种命题的理性、感性回答，也因为这个，打动了我的灵魂，让我明白「爱」为何物……”

布耶尔阅读着自己写下的文字。

和空在一起的记忆明明从未忘记，可为什么阅读着日记本上的文字，自己会留下泪水。

泪珠滴落在书页上，晕染开来，已经有几个字辨认不清了。

“……下一页。”

她翻到下一页。

“天理维系者多次警告人与神之间的爱情不被允许，最后设下遗忘空的戒律，自己每天醒来后都会被迫忘记有关空的一切，自己会将记忆复制成罐装知识交给纳西妲，以保证遗忘后能再次记起。”

布耶尔恨不得用上所有咒骂的粗鄙之言，去诅咒所谓天理。

“……下一页。”

平复心情，她翻开了下一页。

“那种遗忘所爱的感觉让我恐惧，如果彻底忘记，自己能否再爱上空？爱上以后，还能否创造那种美好的记忆？说到底，失忆后的自己是另一个人，我害怕另一个人横刀夺爱，而空还无法察觉，心安理得地和「我」在一起……”

“讨厌！我不要忘记空……不要忘记……不要……空……空……”

她一次又一次感受着这样的恐惧，那种丢掉自己所爱的恐惧和痛苦，情感如洪水难以控制，冲破堤坝倾泻开来。

她泪崩了，控制不住的泪水滴落在纸张上，引得原本就发皱的纸张更加狼狈。

“不能忘……不想忘……空……空……呜呜呜——”

像是孩童般哭泣，躺倒在没有他的温度的床上。

“喂！你一滴血秒我十八滴？别太过分啊！”

“七圣召唤就是这样，合理安排骰子和卡牌的使用，什么都有可能。你输了。”

“是是是，再来一把！”

空盘腿坐好，整理好自己的手牌，准备下一局。

至于自己的对手是谁？

他看不见，更准确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存在。

“布耶尔的事，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吧？”

“现在只有一个选择，让她成人。神与人的爱只会导致概念紊乱，各种量子力学、世界树的理论都会受到影响。神的存在是概念的具象化，「契约」「自由」「永恒」「正义」以及布耶尔的「智慧」，你要和一个拥有意识的概念牵扯爱，也牵扯不出什么来。”

声音从脑内直接响起，面前的神似乎并不用张嘴说话。

“既然可以让她化成人，又为什么要用遗忘折磨她？”

“她变成人，智慧之神的位子就会空出来，没神执掌智慧，世界的智慧只会恣意妄为，要么毁灭，要么无节制地发展，最后的结局都是都是毁灭……除非有接替者。所以身为天理维系者，我的第一选择都是扼杀情感，结果布耶尔很明显不愿意……她和你的情感已经发展到了极限，不用这种方式遏制的话，世界就真的毁灭了。”

“和神打交道真难啊~”

空叹叹气，明明爱上一个神并没什么错，却如此麻烦。

“不过能找到人来接替……兴许能行。最后提示：和纳西妲交涉一下吧。”

声音戛然而止。对局用的七圣召唤卡牌被整齐地放在桌面上。

“让纳西妲接替姐姐的位置吗……布耶尔降为人类……”

“纳西妲，你也知道，我和布耶尔的事很麻烦……”

空托着下巴，和纳西妲面对面而坐。

“你的目的我了解，天理维系者也和我说过……但我能做好这样的神吗……而且姐姐会选择成人吗……”

纳西妲的担忧也有道理，自己在神中终究是年龄较小的存在，让她执掌智慧，很难不让人担心做不好，出乱子。这是牵扯世界的事，因自己的私欲而推纳西妲上位，多少不太合适。

“虽然天理也劝我上位，祂说我能力足够……我真的有姐姐那样优秀了吗？”

这孩子钻牛角尖？

后来劝了好久纳西妲才同意。接下来就是布耶尔的意志了。

回到家后，空却没能迎来爱人的“欢迎回家”。

整个房间空无一人，呼唤她也没能出现，打电话更是“查无此人”。

布耶尔不会毫无预兆地消失，直到空翻开了她的日记本——

“讨伐天理”

凭她一个人？！

“啊啊啊啊啊，你这妞咋这么性急呢？本来马上就能解决的事就打到我这边了？我明明是往「健康阳光积极向上」的剧本安排的啊！”

布耶尔幻化出弓来，将箭搭弓，拉弦，瞄准了面前的天理维系者。

“你可想好啊，你用的箭是以自己生命为代价，要想消灭我你十条命都不够。”

“比起被你操控我的记忆，还不如用生命赌你死……我不想去管世界怎么样，我不想失去他……”

“唉……你再睡会吧。”

天理只是打了个响指，布耶尔便无法抵抗突如其来的困意，握弓的手卸了力，箭也随之消散。

“会做梦的神……你还是第一个，真是美好的梦啊……”天理看着布耶尔的梦境，不禁感慨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……甚至是神。

“过来吧空……”

天理捏捏自己的睛明穴，再次把空唤了过来。

“你骗了个笨蛋美人哦，你看这笨蛋……”

“唉……那么着急干嘛啊……”

空坐到布耶尔身边，轻轻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。

“纳西妲同意了，赶紧把她变成人吧……她真的挑不动神的担子了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祝你们幸福~”

这次醒来，自己没再忘记他了。

布耶尔看着眼前熟悉的人，忍不住扑了上去。

“空……我不想和你分开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，我们不会分开了。事情我都知道了，天理维系者特地把我叫去打了两次牌……”

“可是……我和你的爱不是不被允许吗？”

“神与人的爱不被允许，但你降为人就行了。怎么样？还能感受到神力吗？”

“没……没了？！”

“嗯哼~所以是你冲动了，我们……不会分开了……”

“呜……呜哇——”

“诶？怎么突然哭那么凶？”

“我真的好怕不能继续和你在一起了啊——”

空只是笑了笑，将布耶尔拥入怀中。

“不用怕了……我们不会分开了……”

不过一场闹剧啊~

天理维系者静静看着生活步入正轨的空与布耶尔，像是吃了很多狗粮。

“嗯，果然健康阳光，积极向上！”